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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贵祥,安徽霍邱人,1959 年 12 月出生,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军事文学委员会主任,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主任。著有长篇小说《仰角》《历史的天空》《马上天下》等,中短篇小说集《潇洒行军》《弹道无痕》《决战》《天下》等等。曾获第三届人民文学奖,第六届茅盾文学奖,第四、八、十、十一届五个一工程奖,第七、八、九、十届全军文艺奖等奖项。
二十年前,徐贵祥的代表作之一《历史的天空》曾获得了巨大的社会影响,备受万千读者喜爱,并获得了第八届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和第六届茅盾文学奖等国家级大奖。
二十年后的今天,徐贵祥为读者带来更为全面、精彩的双璧——《穿插》和《伏击》,再塑军事文学长篇小说高峰。这两部作品不仅在书写战争的场面、细节、人物等方面更为纯熟,也有着关于人性、亲情、民族性、家庭与国家的关系的思考,这也让它们超越了传统军事题材小说的范畴,有了更深层次的思想价值。
2016年3月14日至18日,《解放军文艺》杂志社邀请徐贵祥等作家莅临龟峰风景区,开启为期一周的红色文化之旅,并在龟峰写作营设立《解放军文艺》龟峰创作基地。
徐贵祥写下了以龟峰为主题的散文《阳春三月问弋阳》。文中讴歌了谢叠山誓死不降敌国的英雄气节,缅怀了方志敏烈士为革命事业秉持“清贫”的高贵精神,赞颂了龟峰的步步是景、鬼斧神工的自然之美,表达了对《三清媚》龟峰写作营不辜负人文美景,坚守文学阵地,将草根文学发扬光大的肯定和赞许。自此,徐贵祥便与龟峰,与《三清媚》结下了不解之缘。
小小透露一下,敬爱的徐贵祥作家近期可能来弋阳采访,开展以方志敏人物事迹为题材的文学创作。
附:《阳春三月问弋阳》全文
阳春三月问弋阳
徐贵祥
远去的琴声
初到弋阳,一脚踏上叠山书院,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在我的英雄记忆中,谢叠山的名字似乎并不响亮,不像岳飞、文天祥、于谦等人那样耳熟能详,大约是因为他没有直接战死在御敌战场的缘故。但是在细细研究谢叠山生平之后,我的敬意油然而生。在这个人的身上,似乎更能体现英雄行为以外的价值:读书人的骨气。
谢叠山,宋宝祐五年进士,据说其在“对策”中指责当朝丞相董槐及宦官董宋臣等权贵的羁败行为,由第一被贬为第四,所幸的是,状元桂冠由另一位民族英雄文天祥摘取。谢叠山做官不算小,曾经担任兵部侍郎,但仕途不顺,屡次同官场污浊行为作斗争,又遭权贵贾似道陷害,被贬到地方当个小官。时值元军犯宋,文天祥等人在朝辅佐皇帝抗元,谢叠山在野组织军队策应。及宋朝覆灭,谢叠山隐姓埋名,一个副部级干部,在建阳驿桥算卦,所获酬金拒收元币,只收粮食和草鞋——为什么要收草鞋呢?
因为谢叠山在兵败之后曾经发誓,不见南朝不着鞋。那时候的谢叠山,自然是一贫如洗,然而他的行为却闪耀着人格的光芒。当地的百姓很快就被这光芒照亮了,发现了这个算卦人不同寻常的魅力,恭敬地把他请到塾馆,让他教书育人。
忽必烈坐稳江山后,大赦天下,广揽人才,收买民心,很多前朝官员摇身一变,成了当朝鹰犬,这其中也包括谢叠山的恩师和同乡、同学、同僚。朝廷得悉民间有个谢叠山,先后五次派人前来拜望,封官许愿,软硬兼施,均被谢叠山以各种理由拒绝。谢叠山明确表态,他只做前朝遗民,今朝逸民。
姑且不论谢叠山在中国文学史上留下的那些泣血之作,较之通常意义的英雄,谢叠山的身上,至少还有两点与众不同,一是做官不怕丢官,二是在野不求当官,这是许多读书人为官者很难兼具的。高贵是什么?高贵不是高官厚禄,不是锦衣玉食,高贵是流淌在血液里的精神。对于读书人而言,高贵就是“自由之精神,独立之人格”。这一点,谢叠山做到了。当然,高贵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谢叠山“不合作”的态度终于惹恼了朝廷,派参政魏天祐带领兵士将其强制押到北京,最后在法源寺绝食而亡。
是什么照亮了谢叠山的慷慨赴死之路?他有一段话大概能回答这个问题:“大丈夫行事,论是非,不论利害;论顺逆,不论成败;论万世,不论一生。”扪心自问,同样作为大丈夫,同样作为知识分子,我能做到吗?我们能做到吗?如果我们中国人都做到了,我们还会有鸦片战争之耻、甲午战争之耻吗?我们很多人都没有做到,因为我们有太多的不高贵。
英雄多悲剧。史料记载,谢叠山扰元兵败之后,其妻女均遭屠戮。诚如多数英雄的遭遇一样,有些灾难是敌对营垒施加的,有些则来自于同一阵营的那些卖国求荣的人。我后来看到一则资料,在押解谢叠山前往北京的途中,谢叠山以绝食抗争。元朝官员、福建省参政魏天祐“召见”谢叠山时,谢“傲岸不为礼”,魏还讥讽谢叠山,为什么在兵败的时候不死?谢叠山回答,那时候不死,是因为九十三岁的母亲尚且健在,做儿子的不敢先死。如今母亲不在了,“某自今无意人间事矣”!
作为一个前朝官员,同样作为一个读圣贤书的知识分子,魏天祐转眼之间就当了异族的奴才,这个贱骨头何来的自豪感,何来的优越感,何来的脸面去讥讽一个宁折不弯的英雄?事实上,最让英雄无语的,不是面对面的敌人,而往往就是自己阵营里的人。几乎每一个英雄之死,背后都有同胞的放弃、出卖和帮凶。
谢叠山被押到北京之后,身上衣衫槛楼,腹中空空如也,唯有一张古琴被带在身边。那张被他取名为“钟”的古琴,成了他最后的精神寄托。住在燕山驿馆里,他三天粒米未进,第四天回光返照,操琴一曲。至于那是怎样的旋律,今人已经无法得知,我们能够确信的是,那是一个读书的民族英雄向这个世界发出的最后的声音。
站在信江之滨的叠山书院,望着缓缓流淌的江面,我意识到这就是当年谢叠山读书的地方,那个风华正茂的学子,曾经用他的琴声映照着踌躇满志的岁月。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琴声还会有吗?那琴声消失了吗?不,也许,它就落在两岸的林木里,蛰伏在不远处山峦的缝隙里,在电闪雷鸣雨过天晴之后,从那摇曳的枝叶起飞的一缕空谷足音,或许就是它的一声咏叹。
二、清贫的贵族
五百年后,叠山书院换了一茬学生。
我不知道方志敏在叠山书院读了几年书,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听到了那琴声。信江不宽的河面,流淌着千古不衰的故事。
方志敏是大家熟知的英雄,不熟知的是方志敏的童年和少年时代。跟随上饶三清女子文学研究会的朋友,我们在零星小雨中来到弋阳县漆工镇的湖塘村。此处是个适合人居的山坳,四面环山,一幢古色古香的木楼坐落在山根处,旁边是两汪平静的水塘。毫无疑问,在一百年前,这幢阔大的木楼象征着主人的富足和气派。这就是方志敏故居。
一路上,不时听到当地朋友介绍方志敏家族历史,有几个年轻女子,还眉飞色舞地说方志敏是她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说,方志敏身高一米八二,高大俊朗,才华横溢自不必说,在担任闽浙皖赣苏维埃主席的时候,身穿白色西装,骑一匹白色骏马,当真是白马王子的标志性装束。当地人说,方志敏很讲生活质量,他喝的咖啡,那是要从外国进口的。
这些传说,令我有些疑惑。小时候读语文课本,有一篇方志敏写的文章《清贫》,里面写到方志敏在北上途中被俘的故事,抓获他的国民党士兵从他的身上连一个钢板也没有搜到,很失望。可是,朋友嘴里的方志敏,却是一个连咖啡都要进口的人物,岂不是同我所知道的方志敏相去甚远?
是的,方志敏有阔绰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事实上,回顾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那些投身革命的知识分子,大都有殷实的家境,他们不缺吃穿,不乏体面的生活,可是他们放弃了,因为信仰,因为要革命,因为要建设可爱的中国。他们放弃了高贵的物质生活,追求着精神上的高贵。从他们的手里经过的财富成千上万,可是他们自己的身上,却往往连一个铜板也没有。
并不是每个人都配得上“清贫”这个字眼的,仅仅身无分文,还不是清贫,清贫是一种境界,只有高贵着的清贫才是清贫。
方志敏的故事很多,散珠碎玉一般遗落在闽浙皖赣的山水草木之间。给我印象深刻的,还是在他被俘之后,国民党屡次派出高官劝降,甚至蒋介石亲自出面许以高官厚禄,均被方志敏谈笑中拒绝。
我们后来从各种渠道看到的方志敏,戴着镣铐,神色泰然自若。而在方志敏创立的闽浙皖赣苏维埃根据地首府葛源,我看到一张方志敏身穿军装挥手告别的照片,那是在他率部北上抗日的前夕,在葛源的枫林村,那个高高举过头顶、直直指向天空的手势,让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女孩子说方志敏是她的梦中情人。那个手势沉稳、自信、决绝,释放出一个男人、一个具有骑士精神的革命者勇敢无畏的力量。那一瞬间,我对身边的朋友说,方志敏不仅是一位革命英雄,也是一个贵族。
贵族是什么?不是世代因袭的爵位,也不是显赫的权势,真正的贵族,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有一腔实现理想信仰的热血,有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铮铮铁骨。这个当年才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在闽浙皖赣四省交界的地方创建了革命根据地,发行货币,兴办学校,开设医院,还构建了股市,这一切都是超前的,他是按照苏联社会主义的模式经营着他的根据地,让那里的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那时候的方志敏,掌管着闽浙皖赣苏区的政治、经济、军事大权,可谓一言九鼎,从他手里经过的真金白银不在少数。可是,在“方志敏式”的苏维埃政府内,节俭却蔚然成风,连铅山县委买了十二元黄烟、五元英文水,都受到严厉批评,被挖苦为“好阔气的铅山县委”。
回想小学时代读过的《清贫》,我突然发现那个时候我并没有真正读懂,不,几十年后仍然没有读懂。放眼望去,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心里再默默地诵读那些文字,似乎从字里行间领略到另一种风景。北上部队受到国民党军队的围追堵截,在生死考验的关头,方志敏拒绝脱离部队,拒绝逃生,坚持和同志们战斗在一起。后因叛徒出卖,在藏身的柴堆里被俘。在敌人的刺刀下面,这个命悬一线的囚徒,就像个调皮的孩子,居高临下打量着因为搜不到铜板而失望的士兵,冷静地看着他们的眼神和表情,“微笑淡淡地说”,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尽管多少年过去了,我至今仍然记得英国作家伏尼契的小说《牛虻》中的那个情节,作为革命者的牛虻——亚瑟被执行枪决的前后,亚瑟从一开始就对即将到来的死亡谈笑风生并且评头论足,唇枪舌剑拒绝忏悔。在士兵向他射击时,他一次次地嘲笑和校正士兵的枪法:“来吧,孩子们,不要害怕,朝这儿打!”
而在今天,我从回忆中《清贫》的文字里面,看到了另一个更加伟大的亚瑟,因为他领导了更多的亚瑟,还因为他的清贫,而且他的清贫是为了更多的人不再清贫,今天的清贫是为了明天不再清贫,这样的清贫才是高贵的清贫。
我们还有这样的清贫吗?
三、文学进行时
在近代中国历史上,文学和革命是一对孪生兄弟,不,甚至可以说,文学就是革命,革命就是文学。马克思主义思想是以文学的名义进入中国的,苏俄革命的模式也是以文学作为载体携带进入中国的,于是在中国黎明的前夜,奋起呐喊进击的那样一群人,他们的革命者的身份和文学家的身份是那样难解难分,譬如梁启超、陈独秀、毛泽东、瞿秋白、鲁迅、方志敏……文学从来就不是孤立地存在,而是同中国人的精神解放、民族独立和社会改革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距方志敏牺牲八十年后,在他的家乡,我突然发现文学的另一种存在和另一种力量。
直到上了火车,我才知道我们这次到弋阳,是受到上饶《三清媚》文学杂志社的邀请。从上饶下了火车,刚在中巴车上坐稳,就有一个女孩子恭恭敬敏地递上几本《三清媚》杂志,我认真地看了几篇,有些发懵。坦率地说,这个杂志还算不上纯正的文学杂志,里面所刊诗文都是上饶文学爱好者所作,作者多为少妇少女。路上聊起杂志的前后左右,才越发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才越发敬重起来。
上饶有个女干部毛素珍,资深文学爱好者,前几年放着好好的税官不当,提前退休,不仅办起了杂志,还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民间文学活动,创办了“上饶三清女子文学研究会”,迄今会员已经发展到千人以上,多为职业女性,法官警官,医师教师,工人农民,家庭主妇,各行各业都有。这些人入会一没有官阶,二不拿工资,业余时间凑在一起,谈文说艺。
我曾在旅途中和两次座谈会上见到过上百个三清女子文学会会员,她们对于文学的虔诚让我感到吃惊,她们虚心求教关于文学创作的方法技巧,热烈地讲述生活中的逸闻趣事。陪同我们的几个女孩子都是文学会的会员,性格爽朗,谈吐率真,多愁善感。她们的讲述,都是发生在日常生活中的鲜活的故事,有矛盾冲突,有困惑思考,也有愤世嫉俗的情绪,但更多的是,她们把文学作为精神的憩园,她们觉得文学就是“读了感动”和“写了快乐”。在我看来,她们是一群最少功利的阅读者和写作者。
在前往葛源根据地的路上,一个三清女子文学会会员对我们说,她家几代人都是方志敏的崇拜者,她走访过很多人,也写过一些文章,她的目的就是要让那些散落在民间的英雄故事重见天日,激励后人。也就是陈瑰芳,热情地挽留我们在葛源多待一会,他们的县委书记、县长都是文学爱好者,都想和北京来的作家见一面。陪同我们的县委宣传部长、葛源的书记和镇长,都表达了相同的愿望。
那几天,我们辗转了很多地方,仅仅在弋阳境内就感受到一种浓浓的文学氛围,车上,路边,乡村舍外,纪念馆广场……活跃在我们身边的是文学和文学爱好者,眼前看到的是文学作品和渴望文学的目光。这种氛围让我们感到温暖,感到安全,也平添了对文学新的理解。尽管我们的生活车水马龙,但是,在这里,在人的心灵深处,正在悄悄地进行着一场当代文学革命。
有天晚上,几名会员给我们演奏葫芦丝,还唱了黄梅戏,比不上专业水平,但是洋溢着浓郁的原生的自然气息。活动结束后,我问她们,这么如醉如痴地演奏,有没有想到要去人民大会堂露一手?几个女子含笑摇头。我又问,你们热心写作,有没有想过成名成家,或者拿个奖?她们还是含笑摇头,她们说,我们的文学其实就是自娱自乐,让自己过得更充实一些。
实话说,我的同行很多人已经把文学当作事业了,当作实现价值目标的征程,没想到在上饶这个地方,文学降低了身段,成为大众化、常态化、普及化的生活必须,成为一件表达情感的乐器,那么多人喜欢文学,那么多人介入文学,她们集中精力只为了一件事情:快乐!
快乐,这是多么美好的字眼!可是现实是,尽管我们的经济发展了,尽管我们的物质丰富了,我们有了车子、房子、位子,我们拥有了很多,可是我们拥有快乐吗?快乐从哪里来?我的答案是:知足常乐。如果文学能让我们从欲望的网络中得到解脱,如果文学能让我们每个人体验到精神拥有的快乐,如果文学成为茫茫人海中照亮我们心灵的一盏明灯,那,文学岂不是救世的菩萨?事实上它就是。
在最后一场座谈会上,我说了一句话:让文学回到千家万户,让文学贴着地皮行走。如果中国有更多的三清媚女子,你会发现,美丽的不仅仅是油菜花。
四、难得龟态
走进龟峰景区的大门,脚步不知不觉放慢了。
在参观叠山书院的时候,同行的几个作家几乎同时产生了这样的看法:古有谢叠山,今有方志敏。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又何尝不养一方水土?地杰人灵所产生的效应,是人灵地杰。文化传承,在改变人的同时,也在改变着土地。
上饶境内,没有多少自然的名山大川,却不乏精神上的高山。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会在婺源那个地方形成波浪一般壮观的油菜花海,为什么会在这里率先发起民间的文学行动。
上饶三清女子文学研究会还有一个独特的创意,就是在每个旅游景点开设三清媚写作营,总共有多少,我没有统计。在龟峰旅游区,人工湖畔,曲桥一侧,伫立着一幢古色古香的建筑,斗室之中,书画悬挂,茶墨飘香,这就是《三清媚》龟峰写作营了。站在门前看山,心里装着一个“龟”字,似乎眼前到处都是憨态可掬的龟,不由得让人想起那则古老的寓言:龟兔赛跑。那不紧不慢、目不斜视、我行我素的龟,最终赢了身手矫捷的兔子。中国人都认为龟是灵性动物,不知道依据是什么,而在我看来,龟的最大灵性就是与世无争,惟其不争,莫与能争。龟所需甚少,动静低调,战斗力和竞争力极低,而龟寿命最长,这其中蕴含着深刻的哲学命题。
如果说文学是一剂调节心灵的良药,那么,美丽风景往往就是最好的药材。
午餐后,登上金钟峰,回望《三清媚》龟峰写作营的营房,我突然想,尽管龟峰步步是景,有那么多神工鬼斧的造型,然而在这自然的馈赠里面,增加了一道美丽的人文风景,是对龟峰品质的提升。这就好比给冰冷的龟峰安装了一颗勃勃跳动的心,让人从青山绿水之中,感受到文化的力量。
游览途中,龟峰管委会陪同领导告诉我们,当年徐霞客顺信江漂流而下,前往贵溪的龙虎山,途经弋阳,忽然眼前一亮,“心艳之”,流连忘返,沉浸其中三天,问奇龟山。在当地方丈的带领下,拨芒刺,披荆棘,走无路之路,探未景之景,经历了阴、雨、晴三种天气,写下了三千多字的《江右游日记》。
我们今天置身龟峰,回味徐霞客的文字,想象着“竹色林岚,掩映一壑,两岸飞瀑交注”和“雨气渐收,众峰俱出,惟寺东南绝顶尚有云气”的景象,想象着作为旅游家同时又是文学家的徐霞客,站在山顶上,裹着被雨水打湿的衣衫,拄着拐杖,看着刚刚被雨水冲洗过的大小峰峦,那是一种怎样的惬意!
还记得方志敏的文章《可爱的中国》吧,那里面罗列的山川河流和海岸线,美不胜收。我想,方志敏心目中的中国之美,一定是从龟峰开始的。
风景,从来就是文化的风景,没有文化的风景是不存在的。中国人常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其实,我们也可以把这个“仙”理解为文学。文学往往可以代替神仙,文学不仅提供精神滋养,也可以营造人间仙境,何况在龟峰从事文学的还是心美貌美的女子呢,设想雨后天晴,一弯彩虹悬挂天穹,晚霞中那几个女孩子走出营地,走上倒映在水中的银河桥头,岂不就是游人眼中婀娜多姿的仙子?
风景也是文学的风景,没有文学的风景也是不存在的,或者说等于不存在。在旅游景点开设《三清媚》写作营,文学的美和自然的美都找到了支撑,就好比晚霞映照龟峰,霞中峰瑰,峰上霞飞。一群有文学追求的女孩子置身于美的境界,发现美、创造美、延伸美、传递美,用文学的方式弹奏龟峰的天籁之音,为龟峰注入了新的灵性之美。
大自然是一本书,造物主之所以在不同的地方设计出不同的造型,是为了表达不同的情感和思想。那么,龟峰蕴含着什么样的主题呢?我在一页一页阅读龟峰山水的时候,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里有许多峰峦和巨石的造型与龟相似,用徐霞客的话说“何酷肖也”,所以这一路我们就在议论有关龟的话题,龟的风度,龟的心态,龟的表情,龟的哲学……我恍然有悟,在这喧嚣浮躁的世界里,造物主特意安排一座龟峰,似乎是一个不动声色的隐喻,似乎就是暗示我们提醒我们,当我们走过了漫漫的黑暗长夜之后,该放慢我们的脚步,耐心地看看两岸的风景了。其实幸福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大家都保持一颗平常心,幸福不仅是可能的,也是持久的。
突然想起刚到弋阳的时候,三清女子文学研究会会长毛素珍女士在车上说的那句话,龟峰是一个适合恋爱的地方。
是的,在一个从容的地方从容地谈一场恋爱,那才是地久天长。(全文完)
弋阳县并不著名。在中国近3000个县(市、区)中,无论以人口、面积和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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